她看着谢时逸,眼神哀求,嘴巴张了张,嗫喏无声地吐出两个字:“求你……”谢时逸一双黑眸定睛看了她半响,这才一摆手,那些内侍才将赏赐送上去。
将领们谢恩后鱼贯而出,殿门被重重关上。
谢时逸还未松口气,谢时逸便似笑非笑地开口:“求朕,难道打算光靠嘴?”
谢时逸袖中手一紧:“陛下,这是太极殿。”
上面许家太祖皇帝书写“建极绥猷”还挂着。
意为天子使命,上承皇天,下对黎民。
如此庄严神圣的议政之地,怎么可以……谢时逸嘲讽:“怎么,一个玩物还有资格挑地方?”
一句话几乎让谢时逸心神俱碎。
她缓了半晌,才忍着羞耻用发抖的手解开自己的衣衫。
衣服一层一层褪下,光洁玉润布满暧昧伤痕的身体显露。
谢时逸面无表情道:“过来。”
谢时逸刚过去,便被谢时逸一把压到案上,奏章散落一地。
“面对杀了你全家的人还能笑着承欢,你真贱啊谢时逸!”
话如利刃,刺入谢时逸心尖。
她眼神空洞地看着谢时逸喘息喉结。
无尽痛意如决堤河流在胸腔汹涌肆虐,眼泪顺着眼角滑落。
谢时逸脸上带着木然至极的微笑,哑声道:“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。”
可不知哪句惹怒了谢时逸,他动作骤然停下。
“谢时逸,你恨我?”
谢时逸一怔,称帝后谢时逸从未在她面前自称为我。
胸口一阵抽搐,几乎就要令人窒息。
她是恨谢时逸,但她更恨自己。
恨自己在当初父皇说君家早有反意时,她却一意孤行要救下谢时逸,却又只救下了谢时逸。
父皇杀了君家十八口人,谢时逸就杀了许氏三百二十八口人。
谢时逸见她不说话,忽的便扼住她脖颈,眼神阴戾。
“你的确该恨朕,就像朕恨你一样。”
说着,他动作越发粗暴,像是要将所有仇恨发泄在谢时逸一人身上。
深夜。
窗外狂风骤雨,谢时逸被痛醒。
膝盖处似蚂蚁钻入骨头缝,又像有蛇虫在其中啃噬骨髓,疼得她浑身发冷。
当初她为了给谢时逸求解药,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一夜。
为此她不仅去了半条命,还留下后遗症,只要一变天,关节便疼得她夜不能寐。
以往有太医照看着,如今便只能硬捱过去。
谢时逸抱紧自己,痛得蜷缩成一团。
突然间,外面喧闹起来。
门被猛地推开,一个宫女大声道:“陛下摆驾未央宫,赶紧全部去伺候着!”
谢时逸强撑着起身,一张脸毫无血色。
同屋宫女小声嘟囔着:“这么大雨,陛下为何突然过来?”
另一个接话:“咱们皇后一到雷雨天便心悸不适,陛下这是心疼娘娘呢。”
谢时逸一字不落听进耳朵里,喉头涌出一股腥甜。
好不容易走到主殿门口,谢时逸却被一个宫女一推,霎时跌入雨中。
“这也是你有资格站的地方?
赶紧去烧热水!”
谢时逸顿时被冰雨浇透,浑身一抖,还来不及起身,便听见谢时逸怒斥太医的声音从殿内传来。
“一群废物!
皇后当初为了给朕拿到解药才落下病根,朕恨不得以身代之,你们就没有半点法子吗?!”
这话如一道闪电劈进谢时逸心口,脑海中一切终于串联起来。
她终于明白为何姚文淑能成为皇后。
——自己拼了命拿到的解药变成了她姚文淑的功劳!
谢时逸只觉可笑而荒唐,可下一秒她又难以抑制的升起希冀!
如果……如果谢时逸知道了这件事,那是不是可以放过她大嫂肚里的孩子?
谢时逸爬起来就要往殿中闯,可还没走几步,就被大惊失色的宫女按住。
她的脸被按在冰冷地面上,只能嘶声大喊:“陛下,奴婢有事要禀报!”
隆隆雷声,不如她的哀声刺耳。
几个宫女慌忙堵嘴的堵嘴,拉脚的拉脚,用力将她往下拖。
谢时逸却拼了命挣扎往殿门爬,凄厉的声音如同厉鬼:“谢时逸,我有话要跟你说!”
下一秒,殿门被缓缓推开。
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,却不是谢时逸,而是他身边的太监总管。
“直呼陛下名讳,大不敬,罚三十廷棍以儆效尤。”
一句话便让谢时逸骤然脱力,她随即被捂住嘴拖下去。
重重的棍子落在谢时逸身上,打得她抑制不住地痛呼出声。
“一,二,三……”一棍又一棍落下,和皮肉接触发出沉闷的响。
谢时逸的声音越来越小,直至最后意识都模糊起来。
不知过了多久,就在她感觉自己快死了时,头顶终于传来冰凉的声音。
“现在,你有资格跟朕说了。”
谢时逸艰难地抬眸望去,撞进谢时逸的凉薄眼眸。
她当初耗了半条命换了谢时逸的命。
现在又要用半条命,才够资格跟他说上一句话。
谢时逸肺部像破败的风箱,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费力无比:“我……当初是……我让姚文淑去送的解药……”谢时逸退后一步垂目打量她:“所以呢?”
轻飘飘三个字,如山压下。
切心剖肺,碾碎成泥。
谢时逸一下懂了:他压根没打算信,只是以折磨她为乐。
冷,冷意传到骨髓。
谢时逸再也忍不住,倏地喷薄出一口暗红的血。
那血溅在谢时逸的衣摆上,宛如一株染血的梅。
谢时逸脸色略微一变,薄唇嫌恶地吐出两个字:“真脏。”
谢时逸浑身血液都冻成了冰,一碰就能连带她整个人彻底碎成一地尘滓。
谢时逸在床上整整躺了半个月。
谢时逸给谢时逸用尽了最好的药,只要他不让她死,她便求死不得。
身体刚能动,姚文淑便传话召见。
冬意渐浓。
宫里景色都开始许索,唯独姚文淑的宫里仍花团锦簇。
因为谢时逸耗费万金为她修建了一座暖阁。
一踏进那暖阁,浑身冷透的谢时逸竟感觉被暖得打了个颤。
她一瘸一拐走向姚文淑行礼:“拜见皇后娘娘。”
姚文淑看也没看她一眼,手中正拿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绣球笑盈盈逗一只白毛狮子狗。
“阿宝,去捡回来。”
她抬手一扔,那绣球顺着地板滚到谢时逸身前。
小狗笨拙地跑过来,叼起球,又围着谢时逸跑了一圈,嗅了嗅她。
姚文淑这才看到谢时逸似的,拍手笑了:“哎呀,公主,看来阿宝喜欢你呢!”
谢时逸低头怔怔看着那狗口中的绣球,那中间还放了一颗东珠,那曾是镶在她大哥的太子冠上的……谢时逸僵着背脊答道:“是……既如此,以后就由你照顾它吧!”
姚文淑慵懒地倚在贵妃榻上,像是想起什么,饶有兴趣道:“公主从前的称号也用不了了,不如本宫给你新取一个!”
姚文淑思索半晌,抬手一指笑意嫣然:“就封你为……侍犬公主!
好不好?”
谢时逸僵在原地,无法动弹。
她应该说“谢皇后娘娘赏”,可她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,半个字都挤不出!
她突然想起,七岁那年,父皇将她抱在膝头,为她写下封号“明懿”。
笑呵呵地说:“我的小予卿,就是我们许氏最璀璨的明珠,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……”谢时逸袖中的手死命掐自己,却怎么也动弹不了。
这时,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拊掌轻笑:“皇后果真才华横溢,这称号封得极好。”
谢时逸听见这声音,浑身一颤。
姚文淑起身迎接,语气嗔怪:“陛下莫要取笑臣妾。”
谢时逸拍了拍她的手,再看向谢时逸,眸色变冷:“怎么不谢恩?
你不满意?”
话落,暖房温暖的空气似乎都被冻结。
谢时逸身子晃了下,脸色惨白得比死人也不差几分。
谢时逸,快谢恩……她在心里大声尖叫。
你如今不过是个奴婢,一个奴婢,你还有什么不能承受?!
你要谢恩!
终于,她猛地磕下头去:“谢……陛下和娘娘封赏。”
那小狗也被吓到了一般,趴伏在地,小声呜咽着。
谢时逸瞥了一眼,漫不经心问:“这狗怎么了?”
姚文淑接话:“阿宝许是没有同伴,太过寂寞。”
谢时逸一听,似笑非笑:“现在不是有了吗?
侍犬公主,你叫一声,让它知道它有伴了。”
谢时逸震悚之下,浑身颤抖得越发厉害。
谢时逸脸上笼着一层寒霜,眸色阴郁刺骨。
她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,躲避那如跗骨之蛆般的目光。
明明在如此温暖的地方,谢时逸却像跪在了冰天雪地中,浑身冷得没有半分人气。
她无处可逃。
明懿公主已经死了,她闭上眼,可谢时逸必须得活下来。
“汪……”良久,一声极低的声音清晰无比地在这宫殿中响起。
也就是在这一瞬间,谢时逸感觉自己的灵魂被逼出躯壳。
她听见好像有什么东西发出响声。
是她浑身的骨头,寸寸碎裂。
是她仅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