睁开眼,眼前的场景让人陌生。
宋婉头晕目眩,下意识往旁边一撑,粗糙墙面摩擦过她细嫩的掌心,很快让她神智回笼。
暗巷,雨夜。
这不正是她救赵沛的那晚吗?
宋婉看向自己亮着屏幕的手机,120三个字明晃晃地挂在上面,话筒里还能听见工作人员着急的问询声。
“小姐,你还在吗?能说一下你的具体位置吗?附近有没有什么标志性建筑或者显眼设施……”
“不好意思。”宋婉突然打断接线员的话,迅速而奇异地冷静下来,说:“护士姐姐,我已经打到车了,马上就能来医院,等会儿再联系您。”
说完,不等那边劝阻,宋婉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。
“让我想想。”
心脏被一种强烈的兴奋攥紧。
半晌,宋婉微笑起来,无视墙侧露出的一截衣角,故意转了个弯,“是在哪儿呢?我亲爱的前—夫—”
小皮鞋踏在寂静的黑夜,青石板与鞋跟磕碰,发出愉快脆响。
前世救赵沛时,周围可是半个人影也看不见。换言之,只要她现在离开,赵沛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。
“我真的是好痛啊。”宋婉细声说着,骨头碎裂和窒息的感觉仿佛还在神经里盘旋,黏腻的血腥味堵住呼吸,那滋味可真不好受。
“这样吧,三分钟之内,我要是找到了你,就当你命不该绝——”
宋婉说着,脚步一拐,一个形容狼狈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转角。
那人昏迷不醒,西装被水浸湿,一张脸罩在黑暗里。
以为还是赵沛,宋婉暗骂了句阴魂不散,正准备走,又感觉不对。
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。
白色连衣裙,漆跟小皮鞋。
这时候她还在读书,赵沛这个二世祖刚好是隔壁系的学生,怎么会大晚上穿一身西装。
宋婉举着伞走近,打开手电筒照向男人的脸庞。
饶是见过不少男女,眼前的这张脸还是让宋婉怔了一下。
五官深邃,肤色冷白,即使闭着眼,也能感受到男人身上非同一般的气质。
“可惜啊,落毛的凤凰不如鸡。”
宋婉前世的祸端就是从救下一个男人开始,她已经尝够了教训,不打算再重蹈覆辙,同情第二个来历不明的东西。
想了想,宋婉打开软件,喊了辆车。
“回报”赵沛的事还不急,今晚既然“没”碰见,证明他俩实在没缘分。
何况眼下的赵氏,连宋氏的尾巴都够不上,要让赵沛身败名裂,实在太容易不过了,宋婉怎么舍得。
当然是要让赵沛求生不得,才能一解她心头之恨。
想到这里,宋婉唇边的微笑越发明显。
幽暗的巷子里,轻快的音乐传来,配合白裙少女和躺在地上的男人,组成了一幅莫名诡异的画面。
宋婉哼着歌,走到巷子口。
想不通她怎么会来这么破败的地方。
这边早些年就被划为了危险区域,铁丝网围了一圈又一圈,保安都不爱来这边巡逻。
“真是见鬼的天气。”
好在司机来得快,宋婉阴郁的心情平和了不少。
她抬脚欲走,肩膀却被一只大掌握住。
宋婉心里一憷,手肘立刻往后一击。
“别动。”
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,同时,那只手掌掣住了宋婉的胳膊。
冰冷的温度贴上了宋婉脖颈。
宋婉呼吸骤止:“你是谁。”
男人没回答,只说:“我需要一辆车。”
宋婉又惊又怒,语气却很害怕似的,带着些安抚的意味:“我刚好有司机来接,已经到巷子口了,你跟我一起去吧。”
裴清淮高烧不退,眼前像有一层雾,罩住了宋婉的身影。
他艰难地喘息:“哪里?”
“就在右边。”
宋婉答得毫不犹豫,心里却在快速评估双方的实力。
她以前学过几年跆拳道,但男女体型差异悬殊,真动起手来恐怕没有什么胜算。
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往下砸,男人西装上的污水将白裙染湿。
“你是不是生病了?”宋婉试探性地问。
被禁锢的不适让她几欲发疯。
男人仍旧没有回答。
宋婉害怕的表情冷了下来。
“先生。我有些不舒服,您能不能先把我脖子上的手拿下来呢?”
“对不起。”男人的声音没有波动,“我只是需要一辆车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宋婉把手里的伞收了起来,将伞面细致绑好,才叹气似地说:“那就没办法了。”
大雨将两人浇了个彻底,宋婉不等男人反应,将伞柄往后一送,以绝对的力道迅速击打在男人腹部。
裴清淮慢了半拍,只来得往旁边避退,却没想到宋婉伸脚一踢,直接让他半跪到地上。
伞柄穿过裴清淮前颈,宋婉走到男人背后,握住伞柄两端一提,男人立即控制不住地往后仰。
“怎么样,舒服吗?”
男人喉结凸起,性感的脖颈青筋毕露,配合淋湿的面容,倒有几分落难美人的意味。
可惜宋婉无心欣赏。
她手下越用力,声音就越平缓。
“我都说了让你放开我,有求于人该是这种态度吗?长得人模狗样,却连最基本都礼仪都没学会,实在暴殄天物。”
男人浅灰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宋婉。
他无动于衷的态度更令人火大。
“真想把你这双眼睛挖出来。”宋婉不爽地说,不过她今天已经做了一桩善事,心情还算不错,可以勉强再发一回慈悲。
“这样吧,”她慢条斯理地说,“我帮你叫车,你要是能撑到它来,就算你命大。”
撑不到,就只能怪命不好了。
男人说不出话,宋婉全当他同意,抽开伞的瞬间,拿起手机狠狠往男人肩颈处一砸,顺利把人砸昏在雨幕里。
她直起腰,重新打开伞。
伶仃的脚踝在眼前停住,裴清淮迷迷糊糊地看着,只记住一片莹白的肌肤,和一粒红色的小痣。
“再见了,没长眼睛的东西。”
清脆的脚步声重新响起,宋婉施施然抬脚,走出了巷口。
只留下渐行渐远的爵士乐,和巷子里被忘在脑后的两个男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