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广明堂后面,沈酒抓着珍珠的手臂,足尖轻点,首接飞了进去,给珍珠吓了一跳,落在地上站稳之后,珍珠抚了下自己的胸口,随即有些疑惑道:“姐姐,我们为何不从正门进去?”
沈酒:“麻烦,而且,现在我毕竟领着一个西临公主的名头,保不齐他们不见我。”
非常时期,则用非常手段。
然而,她刚走两步,就碰到了一个正在树上掏鸟窝的少年,少年一身蓝白相间的广明堂校服,头上的白色发带随风飞着挂在了树上。
面容稍有些稚嫩,俊美的脸能看得出来日后的清俊妖冶。
难怪要让她收徒,这个混世魔王。
沈酒一笑,“李承毓。”
这一声来的突然,树上的李承毓转头的一瞬,脚随之一挪,整个人首接从树上掉了下来,还伴随着颇为惨烈的叫声。
沈酒皱着眉,手一伸,白绫从袖中飞出,缠住少年的腰身,将少年朝着她自己的方向拽了过来,一时收不住,李承毓整个人扑在她身上,此时的李承毓虽说只是十三岁的少年,但是身量己经同她差不多了,两个人这个模样,更像是抱在了一处。
李承毓从小开朗闹腾,但是向来洁身自好,还没抱过旁的女子,不禁有些不知所措。
他连忙退开,耳朵红了一点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
首先问了这句,沈酒理了理自己的衣服,看向面前的少年,觉得自己不必去找广明堂的先生取经了。
广明堂的先生根本管不住这小屁孩。
沈酒笑眯眯的:“陛下有命,让我当你师父,我来看看我徒弟到底是怎么个不服管的死样。”
李承毓:“……”沈酒往后挪了一步,离他远了些,语气一如既往的清冷:“你去和先生说一声,来永宁殿见我,若是不来,我亲自去找你。”
说完,她拉着珍珠就要走,李承毓见此,连忙抓住她,两手抓着她的手臂,道:“不行,这得你去,我去没用,先生根本不信我。”
沈酒当即了然:“你这般骗了他多次了?”
李承毓没说话。
见此,沈酒心说那就是很多次了。
沈酒干脆伸手把他的手臂也抓了,首接带着人就飞了出去,随后就是,三个人刚落地就碰到了等在墙边的广明堂堂主,也就是礼部尚书霍仁礼。
霍仁礼摸着自己的灰白胡子,看到自己面前落了三个人,嘴角抽了抽,连着胡子都动了动。
沈酒白了一旁的李承毓一眼,随后有些尴尬的行礼:“先生。”
霍仁礼随意点头,然后看向李承毓,整个人气的胡子乱颤,之后就是,霍仁礼引经据典地把李承毓臭骂了一顿,骂完提溜着这对还没成形的师徒就进了宫。
崇德宫中,嘉宁帝看着低着头像两只鹌鹑的儿女,又看向气得脸红的老人,长长的叹了口气,抬头问:“霍公,这是?”
霍仁礼首接跪下来,“陛下,三殿下竟然忽悠小酒带着他逃学,这孩子老臣是管不了了。”
李承毓:“……先生,有没有可能是长乐公主抓着本殿下出来的?”
李承毓语气诚恳认真,仿佛煞有其事,霍仁礼首接给他一个白眼:“小酒是老臣教过最乖巧的学生。”
李承毓:“…………”沈酒有点不好意思,伸手戳了下李承毓,他继续低着头当鹌鹑。
“多年不见,先生可还好?”
李承毓有点呆,有点不大明白这剧情的走向。
“好,某人回来了,也不来看看我这老头子。”
说着,还颇为怨气地瞥了眼座上老神在在的皇帝,最后也不管什么礼数了,自己就起了身,嘉宁帝抱着手看热闹,不管这事,沈酒连忙出声解释,抢在霍仁礼之前开口:“我昨日刚回,今日才住到永宁殿,下午就去广明堂了,小酒本是找您去的。”
这老头啥都好,就是没事老爱吃点飞醋,各种各样的事情都不放过。
霍仁礼:“这么些年,老夫担心你担心得不得了,你刚回来就进宫,倒是惦记陛下得紧。”
沈酒:“……”看热闹的嘉宁帝:“……”服了。
这是真的服了。
沈酒抢先一步责怪他:“我这不是翻墙去找您了吗?
本想找您说说话,结果刚碰上您就把我和他骂了一顿提溜到崇德宫来了,依我看,您也没多惦记我,罢了,小酒素来知道,先生最疼爱的是晋王殿下,对木讷无趣的小酒素来是不喜的,是小酒多想了。”
走对方的路,让对方无路可走。
霍仁礼:“……”嘉宁帝笑出声来,他笑着抬了抬手,李承毓走了过去,嘉宁帝摸了摸他的脑袋,语气温和道:“小酒武功卓绝,六艺皆通,朕想让她收你为徒,教授你骑射武功,毓儿,你可愿意?”
此时沈酒己经平静下来了,霍仁礼却是皱眉,道:“小酒是陛下的义女,让殿下拜小酒为师,是否有些不妥?”
这样子辈分就乱了。
嘉宁帝摆摆手:“这没什么,长兄如父,长姐如母,辈分嘛,各论各的。”
李承毓这才仔细端详底下站得端庄的少女,对于西临来的长乐公主是父皇义女的这件事,他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,他心思再怎么缜密,到底也只是十三岁的少年,能藏得住多少。
“父皇,我骑射不差。”
嘉宁帝不管:“学无止境,赶紧拜师。”
沈酒点头:“既然答应了,陛下,那我带他回永宁殿了。”
嘉宁帝点点头,放两个人回去了。
永宁殿宽敞精致,院中还有一棵大大的雪白山茶花树,树下置了一木质桌子,桌上摆了茶点还有一把木剑。
李承毓其实来过这里不少回,在宫里待的不开心的时候,他就悄摸过来,在这里待上一小段时间。
真是有些意外。
沈酒看向他,“你之前可学过武?”
李承毓如实回答:“武学师傅教过一些,有些基础。”
沈酒点点头,朝着放木剑那边扬了扬下巴,语气不算温和:“去把剑拿过来。”
“师父,然后呢?”
沈酒坐下来,倒了杯茶,抬眸看他:“你试试武学先生教你的剑术,我看一遍你武功练得如何了。”
李承毓握了握手里的剑,随后打了一套简单的剑法。
整套动作没有丝毫停顿,看得出来对这套剑法熟悉的程度,就是内力太浅了。
“这个给你,以后练这个。”
她丢过去一个卷轴,刚打完一套剑法的李承毓伸手接住,边走边打开来看,眉眼含笑,道:“我之前看话本,话本主人公上山拜师的时候,师父都会给一本武功秘籍,没想到这种事情有一天也能落在我身上。”
沈酒:“???”
看她有点懵的样子,李承毓收了话,坐在对面,边看边问:“师父,这是什么?”
“这是炙阳心经的内功心法,把它记清楚,记清楚后,就首接烧了。”
李承毓点点头,听到最后三个字,惊讶的抬头问:“为何?”
沈酒摇头:“我也不知道,这是师父说的,这内功不外传,烧了总是要保险一些,我临时写出来的。”
听她说是自己写的,李承毓看了下,方才看的匆忙,并未注意,此时才发现,沈酒的字不像晟京中大多名门闺秀的那般娟秀,反而是笔锋明显,这是行楷的字体,却更草一些,更像嘉宁帝的字。
想起她的名字,李承毓合上手里的书,问好奇道:“师父,我听父皇和先生叫你小酒,是哪个酒?”
“对酒当歌,人生几何。”
还真是这个。
李承毓点点头,又问:“师父,炙阳心经你修到第几重了?”
沈酒喝茶:“第九重。”
闻言,李承毓一怔,“这内功若非根骨奇佳,极难修炼,师父你修得这般迅速?”
沈酒瞥了他一眼,“根骨如何,后天可改,我主要是因为一点特殊的的原因,以你的资质,你修的应该挺快,炙阳心经,你在及冠之时应能练到第七重,前提是莫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。”
李承毓惊讶:“师父你才十六岁,就学到第九重了?”
沈酒放下茶杯,道:“我不是说过,我这是有点其他原因在吗?”
李承毓更加好奇了:“什么原因?”
沈酒面色平静:“你不必知道。”
好吧。
想起来他老是逃学,沈酒看着他,“为何老是不去上课?”
李承毓头也不抬,“不想去。”
说完,他将书合上,道:“师父,记好了。”
沈酒扬眉:“你这记性倒是不错,我瞧着你只看了一遍,当真记清楚了?”
李承毓点头,语气平静:“记清楚了。”
沈酒赞他:“不错,将书给我吧,你这记性,在学堂张扬一些也没什么。”
说着,将书接过来,随手一扬,一记掌风将书击成了齑粉。
见此,李承毓扬了扬眉。
沈酒:“你为何不爱去广明堂?”
沈酒看着他,瞥见他微微蹙眉时眼里飞快闪过的一点烦躁,心里思索了下,改口道:“不去就不去,广明堂学的无非就是那些,好歹你叫我一声师父,这些我教你就好,但是课业的考试,你得去。”
“好。”
李承毓眼睛亮亮的,像街上她给了一个包子的小狗。
沈酒:“现在你还打不过我,所以,别想着做了我的徒弟以后溜出去玩,知道吗?”
李承毓乖乖点头:“知道了。”
令沈酒惊讶的是,他还真不乱来了,她布置的课业完成的很认真,剑法学得也很快,练功也很刻苦,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纨绔子弟。
看他这般好学的模样,沈酒难得笑了下,随后从自己的箱子里寻了一本毒经出来,又去定制了一个木头假人。
过了半月,这些东西总算是备齐了。
李承毓将手里的书放下,接过来一本书,翻了两下,问:“师父,给我看医书做什么?”
沈酒:“我之前问陛下,你身为皇族子弟,自幼是什么都学了,我能教你些什么,他说我想怎么教都可以,你是娘娘唯一的儿子,中宫嫡出,按照礼法,是要继任东宫的,东宫这个地方不好坐,你会的多些,往后活得能久些。”
说着,她又将细细的毛笔蘸了墨,继续在木头人上标注穴位,然后在手里的册子上标注各种各样的注意事项。
这个册子是她定制的,特意弄成卷轴的样子打开,里面的一点点贴着书页。
李承毓:“师父,你这几日都在教我这样那样,要不要休息一下。”
沈酒:“不要。”
说完,看向他:“你累了先坐会儿。”
李承毓走过来,问:“师父,你是何时学的这些东西?
怎么什么都会?”
沈酒头也不回:“有事说事。”
说完在上面写下最后一处经络。
然后看向身旁的少年,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,问:“这书背下来了?”
李承毓骄傲:“我背下来了。”
闻言,她将手里的卷轴丢在一旁,语气平静,道:“那你过来,我教你一套剑法。”
李承毓将手里的书放在桌上,走过去,看着她从纤细的腰间抽出一把软剑,剑身上刻着忘忧君三个字,他的眼睛细,看到青色剑柄上还有碧洗二字。
剑名碧洗。
忘忧君,是酒的别名。
这时候,李承毓才真正注意沈酒的模样,她容貌极盛,身姿比同龄女子要高挑一些,也更加清瘦,这么些天,他也摸出了一点沈酒的喜好。
喜欢看医书,研习医术,性子极其安静,教他练剑时态度十分严谨,却也不是很严厉,他很多时候在想,一个少女,为何偶尔在身上出现这般重的杀伐之气。
碧洗虽是软剑,但沈酒演示的这套剑法却不是,瞧着极其刚猛霸道。
沈酒:“今日练完这套剑法,便先回去休息一下,明日带你去学学骑射,广明堂毕竟都是要学的。”
李承毓点头,“师父,我们去城郊学好不好?”
听及此,她挑了挑眉毛,歪了下脑袋,看着他,道:“广明堂是有你很讨厌的人?
我看你的性子,倒不像是主动避着的那个。”
李承毓:“这不是他不避着我吗,眼不见心不烦,我避着就行。”
这倒也是。
沈酒:“你不去寻你的朋友玩玩?
整天跟我在这永宁殿里,怕你无聊。”
李承毓走过来,“不会,师父,我想看看你的剑。”
沈酒将剑递过去,李承毓接过来,银白的剑身一面印出沈酒的模样,一面是他好奇的神情。
“师父,什么时候你也给我一把剑好不好。”
沈酒抬眸:“这是陛下给的。”
“你是父皇的义女,也算是他的弟子,那我也是你的弟子,我也要。”
沈酒敷衍的点头,道:“行,等你学有所成,我会去找一把剑来给你的。”
温和日光下,二人站在山茶花树浓郁的树荫里,身量相近,李承毓听到这话,眼睛明显亮了下,神情和语气都十分激动:“这可是你说的。”
“嗯,我说的,等你这套剑法练好了,炙阳心经修炼到第三重,我就去寻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来。”
沈酒拍了拍他的头,说话的语气里带了点鼓励:“好好学,等会儿教你下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