俗语云,图穷匕见。
但太后连装都懒得装,迫不及待就想要沈宛茵背黑锅,当夜慈宁宫就传出消息,说贵妃伺候太后喝药后,太后便口吐黑血,陷入昏迷。
孙姑姑更是直接冲到了临华殿兴师问罪:
“皇上!贵妃仗着您的宠爱,屡次对太后不敬,如今更是胆大包天给太后下毒!”
“如今太后昏迷,奴婢就是拼着一死,也要给太后娘娘讨个公道!”
景毓明冷笑一声:
“好啊,朕倒不知道,朕的贵妃还有这么大本事,能在慈宁宫这么多双眼睛底下下毒?你们都是死人不成?!”
孙姑姑的确是始终一张死人脸,一板一眼:
“无论如何,太后娘娘如今病得更重是事实,倘若贵妃光明磊落,就不该怕随奴婢走一遭。”
沈宛茵和景毓明对视一眼,在他眼里看到了宽慰,紧张的心情略略放松。
进了慈宁宫,才发现沈相竟然也在。
他对着皇帝伏地而拜,似乎十分痛心:
“皇上!老臣听闻太后病重噩耗,立刻赶来追查凶手,果然,在贵妃喂给太后的那碗药的药渣里发现了蓖麻!”
“老臣愧对陛下!愧对太后啊!”
景毓明没理会他,冷冷看着他继续演戏,一把鼻涕一把泪的。
“不孝孙女沈婉音,魅惑君上,善妒不能容人,如今又犯下这等滔天大罪!”
“陛下!老臣虽心痛,却也不得不大义灭亲,绝不能看到她继续为非作歹了!”
“还请陛下处死这等狼心狗肺、残害长辈之人,以正宫闱!”
就在这时,一直“昏迷”的“重病”太后也悠悠转醒了,她十分虚弱地呢喃:
“咳咳,不可。这其中...定然有什么误会...”
“皇上素来孝顺,而婉音又是哀家的亲侄女...哀家疼这两个孩子,就跟疼心肝肉似的。”
“你们说谁给哀家下毒,都不会是毓明和婉音啊。”
沈相立刻去接戏:
“太后圣明,皇上仁孝,自然不会做出此等不仁不孝之事。”
“定是老臣这不孝孙女,一意孤行,先前尚且待字闺中时,便与家中长辈多有龃龉,嫉妒幼妹,老臣只恨从前没有狠心管教,让她如今铸成大错!”
“太后仁善,不忍将其处死,但却万万不能再留其贵妃之位啊!”
沈相声音沉痛,似乎真的是痛下决心,太后则长叹一口气,顺坡下驴:
“罢了,罢了,哀家一把老骨头,也经不起折腾了。”
“婉音年轻貌美,圣宠不衰也是应该的,只是这善妒的性子,终究是要改改。”
“哄得陛下夜夜流连,却迟迟不见有孕,还不肯给后宫其余姐妹雨露均分的机会,实在是不应该啊!”
“依哀家看,就褫夺贵妃之位,贬为庶人,权作教训吧!”
沈相又是一拜:
“老臣,感念太后苦心!”
他随即又转向皇帝:
“陛下莫怪老臣旧事重提。只是您已即位五年,却始终不曾有子嗣。如今被奸人蒙蔽,着实令人忧心。”
“老臣恳请陛下,从宗室过继嗣子,安定臣民之心。待以后有了皇嗣,再改立储君也不迟啊!”
景毓明快气笑了,这一对奸诈父女一唱一和的,真是当他这个皇帝死了不成?
这一招无中生有的罪名在他年少时便见过了。
眼见着沈宛茵脱离家族控制,他们精心埋下的棋子沈兰熹又被弃置一旁,沈家想走外戚干政的路子被打乱,索性和宗室合作,培养下一代傀儡。
可惜他不是为情乱智的先帝,也不是五年前处处受掣肘的少年帝王了。
他们见不得他有护着的人,珍视的物。
要狠狠将其打碎,折断他的臂膀。
从前娘亲就是被这么害死的。
如今沈宛茵也被他们算计上了。
景毓明冷冷俯视着胜券在握的沈相和神色冷淡的太后,不疾不徐将沈宛茵圈在怀里,低声安抚:
“不怕,有朕在,没人能动你。”
这句话也是彻底和太后以及背后的沈家撕破脸的开始。
景毓明就像是没看见沈相陡然眯起的双眼似的,和怀中人儿温柔道:
“这几日你便呆在临华殿,哪儿也不去。朕派暗卫护你周全。”
沈相厉声道:
“陛下,这是要公然违抗太后懿旨吗?!”
结果不仅景毓明不理他,沈宛茵也没给他一个眼神,呆呆地看着温柔的冷面帝王,眼圈微红,心里酸酸涩涩的很感动。
她着实没想到,景毓明会这般护着她,哪怕让她虚与委蛇,暂且受点委屈呢,也没有。
“皇上,可是...”
“嘘,没事的,乖。”
沈宛茵深吸一口气,在沈相和太后阴鸷的目光下,被一群黑衣暗卫护送着离开了慈宁宫。
临走前,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,只见景毓明负手而立,身形颀长,冷硬俊美的面容被光影切割为温暖和昏暗两半。
对上她迟疑的目光,他寒星般的眼眸微微一弯,又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。
刚穿越来的时候,沈宛茵以为景毓明是个暴君。
可后来他慢慢对她温柔,而且听说书时,她也听闻了不少景毓明颁布的政令。
就算不论情爱,他也绝对是个贤明的君主。
他心中有抱负,眼里有臣民。
夺嫡时群狼环伺,好不容易博出一条血路,坐上那个位置,兢兢业业,恪尽职守,却总有奸佞想要害他。
如今沈相势大,和太后联合,将矛头一致对准她,景毓明仍然坚持护着她。
沈宛茵知道,人都会有自己的私心。
景毓明此刻不让分毫,自然也有他的立场。
可君子论迹不论心,不论他如何想,她接受了他的庇护,就不能完全坐视不理,让他独自在外战斗。
临华殿还和离开时一样,景毓明的暗卫们守在沈宛茵看不见的地方,默默护着她周全。
沈宛茵低头沉默许久,深吸一口气:
“玛瑙,宫中如今的局势,还有太后从前那些事迹,你从头到尾,跟本宫再仔仔细细说一遍。”
半个时辰过去,沈宛茵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,隐约有了些思路,但依旧举棋不定。
而这时,慈宁宫又传来了新消息。
“娘娘,不好了!皇上要杀沈相,太后她拖着病体给皇上下跪,求皇上饶沈相一命!”
沈宛茵的心骤然一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