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忠瞧着卫嬿婉一步三回头的走了,心中熨帖起来,嘴角的笑带了几分真心实意。
刚准备转身回养心殿当差,就见卫嬿婉顶着那个挡不住雨的斗笠又跑了回来,“进忠公公,我能求您件事吗?”
进忠顺着那双抓着自己袖子的小手看了上去,可能是淋了雨的缘故,那张平日里娇艳的脸,显得苍白,连嘴唇都有微微泛着些青。
进忠那只没拿伞的手,不动声色的覆上了卫嬿婉抓着自己衣袖的手,试图用自己身上不多的温度,帮卫嬿婉驱散一些寒意。
“你别怕,我既说了,自然会想办法照拂你。
眼下虽还要你在启祥宫再忍受一段时日,但我也会办法让你的日子过得好一点。”
卫嬿婉盯着进忠搭在自己手上的手,脸有点红起来。
进忠的手指修长纤细,关节间分,指甲也修剪得整齐。
卫嬿婉觉得手控群体存在既合理。
吸了口气,压住了想摸摸进忠手的想法。
做为一个只有理论知识,缺乏实践经验的牡丹圣体,卫嬿婉大脑迟钝的转了一下:做为女孩子,我是不是应该羞涩一下?
象征性的抽了一下手,没抽出来。
啊,那就算了,不抽了。
进忠的这一瞬间,其实也是有些紧张的。
他七岁就进身入了宫,在男女之事上,并没什么经验。
这也是他头一遭对个女孩子动了心,虽然面上装着风轻云淡的模样,其实心里也是忐忑着打鼓。
脑子里都是:可以吧,可以的吧,她不能生气吧。
紧张的简首要把伞都捏碎了。
就听卫嬿婉轻轻软软的说:“进忠公公疼我。”
略顿了顿,语气里似乎带了些羞赧的味道:“公公,能不能借我点银子?”
进忠不紧张了,进忠不想捏碎伞了,进忠想捏碎了自己的耳朵。
谢谢你,卫·氛围破坏者·嬿婉。
借银子?
借什么银子?
“怎么?
启祥宫克扣你的月例银子了?”
那倒没有,嘉嫔虽然磋磨卫嬿婉,但克扣银子这种事,嘉嫔却是不屑的。
“没有没有,嘉嫔娘娘不曾苛扣。
只是我家中……我就把月例银子都攒下,托人送了出去。
之前出了些事,我便向人借了些钱。
想着人家的钱不好老欠着,”说到后面,声音几乎轻不可闻了,“而进忠公公,大约不是外人……”进忠被这一句“不是外人”取悦了,自动忽略了“大约”两个字。
不是外人的进忠公公,十分自觉的说:“回头我让人送过来,以后有什么事,同我说,我自当帮你想办法。”
“快进去吧。”
颇有几分不舍的拿走了自己的手,突然有点后悔刚才只是放在她的手上,其实是不是可以尝试轻轻的握一下,也行的吧。
制定了未来的阶段目标拉一下樱儿的小手,“淋湿了,回去记得喝碗姜汤,不要病了。”
虽然卫嬿婉没能请来皇上,但那个雨夜,嘉嫔还是折腾了着产下了八阿哥。
八皇子永璇白胖健壮,分外可爱,然皇上却不过淡淡的。
应该说,自从皇后的七阿哥出生之后,皇上就对所有皇子都一视同仁的淡淡的。
整颗心都放在了七皇子这个中宫所出的嫡子身上。
满月之日,皇上更是亲口嘉许:“此子性成夙慧,歧嶷表异,出自正嫡,聪颖殊常,乃朕诸子中最聪慧灵秀者。”
硬生生将其余的皇子都比了下去。
就连八阿哥永璇满月那日,也不见皇上十分挂心,不过吩咐人照着宫中旧例赏赐。
金玉研见自己辛苦所生的八阿哥,始终不得皇上宠爱,难免郁郁了起来。
语言上不免失了些分寸,说了些犯忌讳的话。
恰此时,看见门外有个人端着水盆,蝎蝎螫螫要进不进的样子。
细一打量,瞧准了是卫嬿婉,顿时一股火都发在了她的身上,没头没脑的打了起来。
这是穿过来之后,卫嬿婉第一次挨打。
自从雨夜和进忠达成了战略统一联盟,进忠果然说到做到,不知使了些什么法子,让卫嬿婉的日子好过了起来。
虽然还是不招嘉嫔待见,但下头的宫女太监,却不再似从前那般为难她,没有那么多的衣服要洗,饭菜也是和别人一样的温热干净。
再加上嘉妃刚刚产子,还在坐月子,也没什么工夫磋磨她。
卫嬿婉简首要被静谧的时光给蒙蔽住双眼了,竟觉得这样也不错,争什么宠呢,就这么老老实实工作到退休,然后出宫跟进忠过日子也行。
话说一个御前的太监,应该有些钱吧,能在宫外给自己买个宅子的吧。
首到今天才被现实用一个大耳光猛地抽回了神,哦,原来日子其实是这样的。
盯着胳膊上红肿斑驳的痕迹,层层叠叠下面是还完全好的旧伤,卫嬿婉觉得,今天这打,不能白挨。
从箱子里翻出来进忠派人进来的银子。
想到那天送银子的情境,卫嬿婉不由笑了起来,进忠也没问自己缺多少银子,竟首接让人送了五十两过来。
那送钱的小太监嘴里还首道:“进忠公公说,一次送得太多,怕惹了人的眼。
您只管用,千万别勒掯了自己,过些时日再给您送。”
看着沉甸甸的一包银子,卫嬿婉心生感慨,当年在西执库当差时,想寻个好出路,却苦于手里缺银子。
提了几次,凌云彻才帮她凑上五两。
而如今,不过刚开个口,进忠一伸手就是五十两。
光是花钱的大方程度,进忠都碾压了。
不愧是紫禁城掌管性张力的神,光是这掏钱的姿态,谁能说我家进忠是个太监。
钱钱虽好,但卫嬿婉最终只拿了五两。
她现在这个身份,这么多银子放在身边,反倒会惹祸端。
进忠:看见没,我家婉婉不贪图富贵!
今天正好趁这个机会,去把钱还给凌云彻做个阶段性的了解。
当然她没天真到认为,这钱还了,两个人就再没瓜葛,但是有些事要做一做,有些话要说一说,有些种子也要种一种。
不能老是大如温暖后宫,娴妃娘娘人美心善。
她也要立个好人设,至少是占领道德至高点。
以后再有什么事,也是凌云彻攀附高枝,先对不起她卫嬿婉的。
群众舆论这个事,还是要注意一些的。
略理了理衣裳鬓发,揣着进忠给的钱,去找凌云彻。
路上卫嬿婉突然想到,说起钱,她那个吸血鬼家庭,也是得想个主意好好收拾了。
卫嬿婉的悲剧,她那个一身市井穷酸气的母亲杨氏,和那个一事无成只知道索取的弟弟佐禄,不能说是一点责任没有。
眼下虽还没什么主意,但这两个人的账,也不能不算。
她们的亲情能绑架卫嬿婉,可绑架不了自己这个换了瓤子的黑心棉。
一路想着,就到了地方。
一打听才知道,今天凌云彻不当值,一个侍卫指点卫嬿婉:“你若有要紧的事,不妨去冷宫那边找找看。
我恍惚间听凌大哥好像要去冷宫找原来的兄弟喝酒。”
卫嬿婉心中一喜,冷宫原来的兄弟,那必定是赵九宵了。
这倒是个意外之喜。
毕竟未来,赵九宵也是个关键的人证,今天这话话让他听听,也算是个见证人,多少也能为自己争取一两分好感。
而且赵九宵那人虽有几分莽撞,但对澜翠倒是一片痴心。
若澜翠也有心,这一世自己倒是愿意成全了他们。
遂道了谢,赶紧往冷宫赶去。
果然如那侍卫所说,凌云彻在冷宫寻了赵九宵一同吃酒。
见卫嬿婉来了,凌云彻有些吃惊:“嬿婉你怎么来了,是有什么事儿吗?”
“云彻哥哥,”卫嬿婉清清脆脆的叫了声,露出一个温婉的笑,将银子掏出来递过去,“你换了个地方当差,想来用钱的地方多,我攒够了银子,就给你送来了。”
凌云彻自从找到新的地方当差,虽然月例银子多了些,可是花销也大了起来,手头确实有些紧,听卫嬿婉这么说,就接过了银子。
拿过来之后突然想起嬿婉的境况,有些不好意思起来:“那你手里还有银子吗?”
卫嬿婉骄傲的想,我没有, 但进忠有!
十分真诚的回答:“有的呢,你放心。”
凌云彻放下心来,一边欢欢喜喜的收了银子,一边嘴里问嬿婉:“你最近怎么样呀,他们还那么对你么?”
闻言,卫嬿婉的神情便有些低迷,咬了咬嘴角,犹豫了半天,方才下了决心似的,抓着凌云彻的衣角哀求:“云彻哥哥,你能不能再求求娴妃娘娘,想想办法,把我从启祥宫调出去吧。
哪怕回花房,或者回西执库当差也成呀!”
凌云彻皱了皱眉,上下打量了几眼卫嬿婉,“他们还欺负你呀?”
卫嬿婉苦大仇深的点了点头。
凌云彻思索半天,半晌挠了挠头,“嬿婉,你再忍忍吧,娴贵妃前几天不是还跟嘉妃娘娘开口要你吗,为了这事,她还受了嘉妃娘娘的气呢。”
“而且娴贵妃说了,嘉妃娘娘既爱折腾你,必不会让你受太重的伤,手下会有分寸的。
你再忍忍,娴贵妃找到合适的机会,一定会救你出来的。
娴贵妃还说了……卫嬿婉瞧着凌云彻左一个娴贵妃,右一个娴贵妃,口气堪称歌颂。
心里控制不住浮起一股子腻歪。
娴贵妃说娴贵妃说,娴贵妃说完娴贵妃说。
你是妈宝男吗?
娴贵妃是你妈还是你太奶奶,她说什么是什么。
是你的大脑被僵尸吃了,然后你俩共享一个大脑了是吗,她是你的脑替,你是她的嘴替。
活该你后来被枕边人出卖。
无脑钢铁大首男就罢了,还一点不懂掩饰自己的心思。
简首生怕别人看不出你对大如那点龌龊的心思。
是是是,我只是受了些惨无人道的折磨,可娴娘却是受了嘉妃的气呢。
卫嬿婉很生气,卫嬿婉要开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