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听说你小小年纪,竟然不知道在哪里学了些诅咒人的邪门玩意,还在河边乱搞一气,诅咒庄家半死不活的小子赶紧死了?”
孟子期闭上眼睛,喘了口气无力道:“我没有。”
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无力,人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,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,她从小就在解释,向娘解释,向一块玩耍的伙伴解释,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,一点用处都没有。
“没有?”
孟大求的愤怒因为她一句事不关己的话而爆发,他起身一把将孟子期推倒,口齿不清地开口:“你一句不知道完事,你看看老子的脸,这他么的是在村口被人围着打的!
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,竟然让我碰见你,还有你!”
他转了个方向,冲张兆夕吼:“我真是后悔死了,怎么就娶了你回来啊,你带着这个丧门星,把我家里搅得鸡犬不宁!
逼走我弟弟和我娘!”
“你现在竟然这么说。”
张兆夕头一次听他说这种话,一脸受伤:“你当初娶我的时候,可也不是今天这副样子!
我还想要问问你呢!”
“呵”孟大求讥笑:“要不是当年你有些姿色,身上有有些银两,谁会看上你!
还带个天生霉运的拖油瓶!
害老子输钱!”
“你!
你个天杀的混蛋,我要和你同归于尽!”
孟子期抬眼,看见娘哭天抹泪地向孟大求扑过去,一拳一拳打在他身上,哭着哭着突然喘不上气,弯下身子捂着心口“呜呜”地哭。
孟大求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,惊觉自己说的话太狠了,有些后悔,一想到自己身上的钱又赔个精光,就越发不耐烦,但是依旧耐着性子和她周旋,毕竟这会儿回来是要找她要钱的。
他态度软下来,倒了杯水,坐在她身边,为她顺了顺后背:“我只是说气话,我也知道你在说气话,气话怎么能信呢。”
见对方无动于衷,他嫌弃地瞥了眼孟子期,斟酌开口:“我们毕竟是有情谊的,否则你又怎么就认定了我,否则我当年又怎么就立刻娶你进门,毕竟我们当初也有许多美好,只是我现在出门在外,挣钱养家不易,这不,老板又拖着不给工钱,可是吃饭应酬是少不了的,你看看,能不能先给我些银子,好让我度过这些时日。”
孟大求以为自己瞒得很好,把娘骗得严实,谁知道娘早就知道他又在外面赌的事了。
那日娘信誓旦旦,再不会给他半个铜钱。
张兆夕犹豫片刻,转身在柜子里掏出二两银子。
孟子期在一旁冷眼旁观,没想到娘只是说一套做一套,竟然还对他抱有期待啊。
张兆夕把银子递到男人手上,却迟迟没有放开:“若是那老板总是拖欠工钱,不如就辞了吧,别去了,我们就在村子里,守着这一亩三分地,好好过日子。”
“你不懂,兆夕,我是为了,为了这个家。”
孟大求一根一根掰开女人的手指,把银子抢了过去,正要扬长而去时,女人紧紧拉住自己的衣角。
孟子期抬头见娘正给自己使眼色,她头也不回地出门了,还没关上门,就听母亲笑着说:“你急什么,炕头都还没坐热呢。”
她闯闯往院外走,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下,一下怒了,转头一脚踢在石头上,却把自己的脚踢的生疼。
娘明明知道孟大求根本就没有做工,他整日只会游手好闲,拿着从娘这里诳来的几两银子,成日里泡在镇上的赌坊里面!
最开始,他还常常赢钱,最多的时候,一日里就能赢三五十两银子,于是他越发得意忘形,但没过多久之后,他就只输不赢了。
如今娘如此纵容他,她觉得,恐怕只有将自己所有嫁妆全都给了他,才会幡然醒悟,彻底对这个混蛋失望。
当初娘嫁给孟大求的时候,她才三西岁,许多记忆都很模糊。
不过自她记事起,孟大求对她们母女便没有什么好脸色,尤其是对她,非打即骂。
娘只向她哭诉她的不易,父亲的不易,从来都是让她忍着。
她知道娘一首想要一个儿子,还说只要是生了儿子,孟大求就会想明白,就会回心转意,就会对她像从前那样好,可她想不明白,孟大求满口满口谎言,娘怎么还信他!
但不论怎么样,她毕竟是娘的女儿,若孟大求往后再做了对不起娘的事情,她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受到惩罚。
她站在院门外,太阳落进了山里,村中家家起了灯,偶尔狗吠鸡鸣传进耳朵里,空气中混杂着灶台烟和食物的香气,除此之外,万籁俱静,只有她,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黑漆漆的夜里头。
思绪牵引着孟子期看向远处,她依稀瞥见庄家的小鬼还在河边徘徊,突然想起来娘前几天杀鸡留下的那碗鸡血。
她端着鸡血到河边的时候,小鬼还在一旁开心地啃果子,冲她甜甜一笑:“姐姐,这果子可真好吃。”
见她没有回答,整张脸木木的,什么情绪都没有,小鬼靠近她讨好道:“姐姐,等我回去之后,一定要替你跟娘说明白,我要带着娘去和你道歉。”
看到小鬼一脸期待地看着她,孟子期不自然地勾勾唇:“不必。”
“为什么?
我娘明明就是误会你了。”
因为有些事情,解释也没有用。
孟子期没有理他,缓缓靠近黑漆漆的河水,眼疾手快地将碗中鸡血洒进河水里面,这时候一团黑气从河中央冒出来,啐道:“滚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