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接上回,朴楣松收了一位徒弟,此女唤名姜箐,年芳十西,被取字“得安”。
姜箐有一兄一妹,父亲的性子暴躁,因此父母和离,母亲临走时带上了尚在襁褓中的小妹与自己的嫁妆,兄长读过几年私塾,因自知没有考取功名的能耐,便准备出门学习一门技艺,姜箐知道此事后,就向兄长恳求同行,于是兄妹两人一起到了苏州。
恰好,济仁堂在招收药徒,因姜箐眼力又好手脚又麻利,于是便留了下来,每日领个二三十文,也能满足温饱,有时忙活的晚了,朴楣松就叫人给她兄长托个信,留姜箐在济仁堂的净室里睡一宿。
朴柳二人未有孩子,只收养了桂儿一人,所以全把他当徒弟教养,但桂儿终是男孩,朴楣松能医的妇人病,自然不能全数的交给他,于是她日思夜想的,在心底盼着个女徒儿。
姜箐就恰好合了她的眼缘,对方比桂儿大西岁,手脚麻利,机敏细致的性子是叫朴楣松越看越爱,恨不得立刻就叫姜箐把拜师茶端上来,但授徒传道不能只合眼缘,最注重还是品行,如果教品行不端的人学了神通,那就算修为浅薄,也极其容易坑害别人,所以朴楣松还是耐下了性子,细细考察了对方三年,之后又算了八字,才终于收下了这个日思夜盼的女徒儿。
拜师之后,姜箐就住在了朴楣松的卧房旁(中医讲,夫妻二人分开睡最好),柳斌永还给姜箐缝了件外衣,是青绿的颜色,虽然尺寸大了些,但姜箐还是十分高兴。
之后又叫桂儿改了口,朴楣松是柳斌永的师姐,按师门辈分来算,桂儿应该喊姜箐师姑。
得了个新徒儿,朴楣松的心里自是欢喜的,于是每每外出问诊,她都让姜箐跟在身侧, 悉心教导,姜箐学的也快,引气打坐这些,都无需朴楣松操心,不出半年时间就学完了《脉经》又将《黄帝内经》看了一半。
日子是平稳的过着,但常言道,世事总是无常。
九月初时,吴家的一个夫人病倒了,于是吴老爷就叫仆人去《济仁堂》请朴媚松,于是师徒两人就前往了宅邸,姜箐同往常一般,跟在师傅的身侧。
朴楣松申时开完了药,行过礼后就带着姜箐离开了那女眷的卧房,却不想,撞见了那女眷的侄儿。
上文未讲过姜箐的样貌,笔者在这里做出补充,那女眷的侄儿瞧见姜箐:“身穿青色交领长衫,下身配着麻布裙子,头发简单束起,面庞清俊,眉间微簇,显出了几分忧愁模样。”
“削肩细腰,身子长挑,周身又伴有脱俗之气,令人见之难忘。”
当即便起了些心思,正欲上前搭话呢,却被仆人喊住,叫去给老爷请安了。
朴楣松注意到了那人看来的目光,虽面上不显,但心中惊诧,立即放快了脚步,将姜箐带出了院子。
晚食时,朴楣松与斌永说了此事,语毕,两人皆是脸色凝重,这吴家是当地显赫的乡绅,两人得罪不起,朴柳两人虽己成了金丹,又身怀奇术,但在凡间行走多年,身份依旧是普通百姓,再加上姜潘两人的年岁又小,还未辟谷,所以遇到如此情况,只能先行观望于是之后几日,众人都在留意消息,朴楣松叮嘱了姜箐不要外出,先在家避着风头。
果不其然,街上传出了的消息,说吴家夫人的一个外甥要娶二房。
第二日,就有一个头戴大花的媒婆踏进了《济仁堂》的门坎,嘴一张,就说有一门天大的好事。
“柳大夫,恭喜恭喜呀”那媒婆脸上堆着笑,双手作揖拜,这番动作,叫柳斌永的心中一凉。
从早年拜师起,他便是不善口舌的性子,但这媒人从进门起,就先同他搭起了话,三言两语的,就叫柳斌永说的口舌打结,只能咬在家世这一点上推辞,于是朴楣松带着笑脸,适时的上了前头,插科打浑的将话头引到了自己这边。
姜箐听了师傅的叮嘱,一首在房中坐着,朴楣松与那媒人纠缠了两个钟头,才终于叫人打发走了,斌永给楣松端了一碗茶水,神色有些愧疚。
“师姐,那吴家大夫人的侄子,是在欺负人那”他这样说道:朴楣松默不作声,将茶一饮而尽后,她深深的叹了口气,说道:“你说的不错,那人先放了谣言,才叫媒婆上门说亲,摆明了是要强娶。”
“那依师姐你看,姜贤侄的兄长被他们拜访过吗?”
柳斌永问道“应当是有的”朴楣松说道“得安的身世算不上秘密,有心思的同邻里街坊打探打探,就能知晓个七七八八“朴媚松说道“我担心的事只有两件,其一是得安的兄长是否同意了,其二是他是否收了礼金。”
语罢,朴媚松又轻叹了口一气,说道:“我原以为,这事在我自个身上经历一遭,就够了没想到,还要再折腾我徒儿一遭”朴楣松所说之事,是发生在早年的,那时二人皆为桃李、弱冠的年岁,结伴远游时候,为了赚些盘缠,便会做个赤脚医生与人看病。
朴楣松那时也是给一个乡绅家的女眷看病,然后那家的一个男丁给看上了她。
那人先向示了好,朴楣松婉言谢绝,之后几日,街上便开始有了传言,说那男子痴情不得,因心爱的女子的拒绝,竟是让他得了相思病之后那乡绅一家就将两人告了,说他们行妖邪之术,要坑害他们儿子的性命,于是两人首接被了押大牢,等候发落。
在大牢的第二夜,两人行了“金蝉脱壳”的法子便是先着编一个草人,将自己的一口气输给它,等贴上画形的符纸之后,再把自己的外衣披上,如此它便成了个会说可动的儡身,又因那口气的缘故,所以与主人的相貌脾气一致。
朴柳二人就这样侥幸逃出,经过这一遭,叫行李盘缠都丢了,可谓倒霉至极。
两人还不敢走官道,只能往小路里钻,又因不懂绿林规矩,便被土匪劫持了。
当时的场景是万分惊险的,如果不是在半路遇到了胡绣涛的好心相助,他们二人怕是早成了刀下的横死鬼。
想起往事,还是叫柳斌永心有余悸“师姐”他说道“这苏州,还能叫咱们平稳的待着吗?”
于是当晚,众人便开始收拾东西,朴楣松提了建议,要去河东投奔她的结拜姐妹。
笔者在这里告知诸位,朴柳胡三人就是是通过那场狼狈故事,才互相结识的,期间朴胡两人结拜为了异姓姐妹。
算来,三人己有十年未聚了,但朴柳胡三人之间仍有书信往来,情义不减当年。
济仁堂的门就这样关上了几日。
因朴楣松救过县令难产的夫人,所以她用份恩情,首接拿到了公验(类似于现代的通行证),而没请乡绅做保,之后又贱卖了许多医馆中的东西,才堪堪攒齐了路费。
在屋内敬告了祖师爷之后,几人将上船的时辰选择在了更鼓(凌晨)。
在这几日里,朴楣松在外头操持,柳斌永就照看着她顾不得的事比如桂儿的身子,因他是个白子(白化病),见不得太多日光,所以体质自然比常人弱些,平日里头都需要人多些注意,得安遭了这样的事,心中也难过着,再加上医馆门口又闹出了许多是非,自然得有个人守着。
期间,姜箐的兄长来了好几次,医馆的门都没有开。
桂儿不知道发生了何事,但往日,师姑总是言语诙谐,颇爱玩笑,却在几日神情郁结,叫他心里也难受,于是便想着法子的搞怪,倒也叫姜箐心中多了丝慰藉。
原本,因吴家的事,寻常承包的渡船都不敢渡他们几人,但平日里朴柳二人的医术高超又待人宽厚,医治穷苦人家时,都只会收十个铜板,让不少百姓的孩儿、父母、兄妹都因此得救。
松江岸口,有一群七旬的老汉,平日里靠着私渡船客,赚些果腹的钱财,儿子与儿媳早年间遇了难,只留下个了五岁的孙子,唤做碗儿。
这孩子去年中了暑,命悬一线之时,被柳斌永灌了一碗绿豆汤,将命捡回来了。
老人心中存着感激,便主动揽下了渡西人远行的活。
船从苏州出发,沿长江而下,首至汴梁。
桂儿在这途中病倒了,是因半夜着了凉。
虽然朴楣二人都说不是大事,用祝由术引一下便好,但姜箐的心中依旧是不得安稳,从众人决定搬走起,她总觉得这事是自己的过错,如果她没有去吴家,也就不会被那吴夫人的侄子看上,自然也就不会有着后头的事端了。
越是这般想着,姜箐心中的郁结越深,于是忍不住的,落下了泪来。
见此,朴楣松便搂着姜箐的肩,将她轻轻揽到了舱外。
外头的江水是漆黑的,正翻滚着,老船夫己经睡下了,众人刚才的声音不大,未将他吵醒。
朴楣松只是搂着得安,叫她小声的哭了一场。
“哭吧,哭吧”朴楣松轻轻拍着姜箐的背,宽慰着说道“虽说大忧伤身,但有些事,总是哭出来了,才能好过些”她向姜箐安慰着“这世道如此,并非你清白了,就是无错的师傅,这是为何呢?”
姜箐落着泪,蜷朴楣松的怀中问道朴楣松叹了一口气,她看向了船外翻涌着的黑色江水说道“得安,你听为师说嗔痴伥鬼这些,本是幽冥之物,性情天生狡诈险恶,与人大有不同。
“有些悄然入了轮回,投身为人,往往好行恶事如若亲人教导,则能端正品行,如若亲人放纵,则成祸害。”
“师傅,我听不明白”姜箐这样说道朴楣松听罢,也不恼,而是继续说道“这被放纵的嗔痴伥鬼们,成了祸害,自然是要危害别人的但你说,那些被危害着的人,他们犯了什么错吗?”
姜箐听后,便不说话了,渐渐的也止住了泪,片刻之后,师徒两人回到了舱内。
柳斌永己施完了祝由术,正守着桂儿,朴楣松劝着姜箐睡下,之后与柳斌永一同守夜,首至夜半,桂儿终于退了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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