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往里面走,房间号码数字也越来越小,基本每扇门后都有嘈杂的声音,偶尔中间还夹杂几声口哨或谩骂声。
最后我被叫停在最角落里面的一间铁门面前。
门牌上面“少年号”三个字让我有些发懵。
老管教把铁门打开:“都静一静,加个人,别欺负新人啊!”
后来我发现管教每送一个新人来房间都是这一句,感觉有点像饭店门口的迎宾,来个客人就说“欢迎光临,您好几位?”
小王说:“你把杯子先放在里面,出来提讯。”
我小心翼翼的抱着被子进去,自觉的放在靠厕所边的那个铺上。
大家都瞟瞟我,我也用余光扫了一圈,乖乖,哪张脸看起来都不是善茬,还有几个脸上还带疤的,不禁心里有点犯嘀咕。
小王把我带回到警卫室,进去之后才发现,里面原来是一排提讯室,靠窗边放着一张桌子,有点像我上学时的讲台,高出地面几公分,提讯的警官坐在那里,感觉有种居高临下的心理和空间上的优势。
靠门边有一把铁椅子是给在押犯人准备的,有一个可以自由开合的搭板,人一坐下以后,把搭板一合,咔哒一声扣住,人就束缚在座椅上了,做不了大的动作。
这回也没给我戴手铐,算是优待了吧。
小王问了一些老问题,很快就签字画押,其实只是走了一个程序化的过场。
“刘管教,人还给你们啦。”
小王把我带进警卫室,然后独自上楼去了。
老管教懒洋洋的拿着一大串钥匙,把我送回了青年号。
“新来的,过来!”
房子里面角落里斜靠着一个小社会青年,年纪不大,一脸苍白,眼睛冷冷地盯着我。
我应声向他走去。
“蹲着!”
他点一下面前的空地。
我知道这是规矩,很顺从地蹲了。
“低头,看你妈呀看?”
我愣了一下,望着他的脸,那张有些稚嫩的脸,却偏偏显得倨傲蛮横。
也许当时我的脸上表现出不服的神色,也许是我的反应不够迅速,那小子立刻咆哮起来:“傻逼讲你还不服气是吗?!”
我感觉到人堆里蹿起两个人,冲我打来,下意识挡了一下,对方的拳脚落了空,但我还是被一下子逼退几步,整个人己经靠在墙上。
冲过来的是两个壮汉,一个缺了一颗门牙,黑着一块,破门坎似的,特别扎眼;另一个没来得及细看,但那双冒着坏水的眯眯眼还是给我留下深刻印象。
眯眯眼摩拳擦掌,凶巴巴地冲我走过来:“呵,还他妈还手?!”
坐在铺上小子也站了起来:“炼他逼养的!”
我紧张地做好放手一搏的准备。
豁牙却摆了摆手:“先审了再说吧。”
然后看我一眼:“哥们,甭管什么道来的,在这都给我盘着。”
然后冲眯眯眼撇了撇嘴,俩人抬脚上铺了。
“操,你们俩啥意思?”
小白脸不甘心地嘀咕着,似乎对他们没有把我打趴下很不爽,垂头丧气地重新坐下来,冲我晃晃脑袋:“过来。”
我走到他跟前蹲下,精神有些紧张,准备随时反抗突袭,早听说这里面混账比较黑,果然。
屋里的地板砖好像才擦过没多久,还有些阴凉的水渍,不过我踩在上面感觉脚底下倒是很凉爽。
“知道自己什么面吗?”
我看着他,没有说话,其实我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。
白小子傲慢地笑一下:“头进宫是吧?”
“是。”
“懂不懂规矩,操,以后慢慢教你……啥案子啊?”
“包庇。”
“包庇谁呀?”
“时敏。”
“时敏?”
白小子一下来了精神,把身一子往上凑了凑:“你跟时敏啥关系?”
我想这是决定他以后态度的关键,不知他跟时敏是敌是友呢。
我豁出去了,冷冷地说:“时敏是我铁哥们。”
白小子立刻喜上眉梢,然后拍了拍那一脸褶子的脑门:“行了。”
“雷子,阿英,你们听见了?
这兄弟跟时敏是铁哥们儿。”
白小子指着我笑道。
“那就行了嘛。”
豁牙说:“以后咱就是兄弟,踏实住下,这号里咱哥几个说了算。
我叫雷刚,坝上街的,叫我雷子就行。”
“我叫王兰英,阿英。”
眯眯眼笑嘻嘻地往我跟前凑了凑。
“我李小松,李庄的。”
白小子说。
我突然有种咸鱼翻身的感觉,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让我躲过一劫。
我赶紧也做了自我介绍,然后问:“你们都认识时敏啊?”
雷子一边掏烟,一边打招呼:“来哥们儿,坐下慢慢说。”
我懊恼地给自己找面子:“倒霉,烟叫刑侦队给扣了。
这里还能抽烟?”
雷子边给我一棵“佛子岭”边说:“现在跟以前不一样,这里面卖烟可黑着哪,看见这个了嘛,在外面就一块来钱儿,到这里翻一翻,你就当‘红梅’抽吧,嘿嘿。”
我们一起坐下来,雷子说:“时敏原来跟我们都在一号,就是旁边那屋子,咱这是二号,以前是少年号,因为几个小逼孩子炸号儿,就把他们给拆开了,别的号也跟着倒霉,都打散了重组,我们就跟时敏分开了。
你没看门上还挂着少年号的牌子嘛,没来得及换呢。”
李小松说:“时敏可能在15号。”
我说我刚才分13号了。
“所以才把你调过来,离的太近了,怕你们串供。”
阿英提示我。
“哦?
这里还能串供?”
阿英嬉笑道:“没有咱办不了的事,都有关系着呢!”
李小松笑嘻嘻地说:“时敏是我师傅,在监里教我练功,天天一大清早就起来……你会不会功夫啊,耗子?”
李小松放下那股泼皮劲,更像个孩子了。
我笑了笑道:“三角猫,我很多年不玩了,废了。
这玩意要天天练,一天不练就废了。”
大伙又互相吹了一阵儿,外面一阵门响,隔窗子见几个穿红坎肩的秃子进来,检查里面的门锁,然后出去了。
“这些是劳动号的,他们判的日子短,都留在所里服刑,跟二狗子似的。”
李小松告诉我。
我这才得空数了数,里面一共十几个脑袋,挤在6米来长的硬铺上,显得有些拥挤和郁闷。
墙角还蹲着一个猪腰子脸的,正就着昏黄的灯光捡豆子,李小松顺着我的目光笑道:“这是强奸罪,傻逼一样,白天干不完定量,天天熬夜。”
我又下意看一眼坐在最里面铺上的一个人,这小子看起来挺魁梧,面相还算憨厚,没有地痞流氓的霸气。
我从进来,就没听他说一句话,不过那个位置,根据我刚才的经验,应该是牢头的吧。
雷子看我在打量那个人,就笑道:“忘了介绍了,这是翟荣,咱的安全员,政府给派的。”
我赶紧笑着招呼:“荣哥荣哥,失敬了。”
翟荣无所谓地笑了笑,从旁边摸出根烟自己点上了。
我反而觉得这小子深不可测起来,这个官当得架子好大。
没多久我就知道,“安全员”是对牢头的“官方”叫法,安全员都是由“政府”安排的。
我现在被关押的号里,安全员是临县的,交通肇事逃逸。
李小松拉着我继续聊,我也就没再搭理翟荣。
说着话,一边观察着里面的形势。
靠前铺的一段地方,看来是翟荣、李小松等人的专区,其他人都很自觉地在后半部待着。
我的铺盖卷象个分水岭,放在前半区和后半区之间,铺盖之间都留着宽松的空隙,前半区的邻里关系就非常紧凑了,被子像一根莲藕紧密连着。
我还注意到,除了翟荣和一个被叫做“牛哥”的不一样,其他的人用的都是和我一样的“公被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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