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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是你

发表时间: 2022-11-16

你若四大皆空,为何不敢看我?

他被我绑在床柱旁,苍白的脸色有一丝薄红,说:楚妙,现在回头,还不算太晚。

回什么头?

我早就回不了头。

我贴近他,手掌一寸寸描摹他的脸庞,说:萧容瑾,你明明喜欢我,为何不肯看看我?

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?

他不为所动。

不迎合,也不躲闪,这比他冲我发脾气,还要让我生气。

萧容瑾总是这样,不管我做任何事,都不会挑动起他的情绪。

好像他生来就无悲无喜。

不,也有悲喜,是我娘亲去世那天。

他在落雪的院子站了一夜,无声流泪,我躲在柱子后面偷看他。

他连哭都是隐忍的、无声的,好像只是雪花落在了他的眼角,是我看迷了眼。

哭了一夜,他朝趴在床边、守着娘亲尸体说话的我,伸出手,说:楚妙,跟我回家吧。

我握住了那只手。

从此,万劫不复。

三年了。

自我情窦初开,发觉自己爱上萧容瑾之后。

我用了三年,都没能挑起他的情绪。

时间久了,我越来越怀疑,那一夜的落泪,到底是真的,还是雪花在作祟。

软硬都不吃,我只好使点别的手段。

我往他的吃食里下了点东西,把他捆起来,打算霸王硬上弓。

这是我看戏本学来的方法,生米煮成熟饭,我不信他会不对我负责。

他一定会对我负责的。

我捧住萧容瑾的脸颊,温度有些烫,我朝他笑笑,说:很难受吧,萧容瑾?

我亲了亲他的右耳,用极尽魅惑的调子,哄道:没关系,我马上就帮你。

唇齿下移,我想亲亲他,距离三指,突然一股力,把我推了出去。

我这才发觉,萧容瑾不知不觉解开了粗麻绳,怪不得我亲他的时候,他会这么配合。

我还纳闷,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。

萧容瑾推开我之后,站起来,没站稳,差点跌到地上。

我连忙去扶他,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推开。

萧容瑾看着我,眼神失望又悲伤,我很不解,说:你怎么会——?

我早就换过了吃食,楚妙,我劝过你,不要执迷不悟。

原来,他什么都知道,却还是不阻止我,任由我胡闹,好像不管我做什么,在他看来,都是小孩子的胡闹,上不得台面。

我觉得有些丢脸,但很快就被愤怒掩盖,脱口而出:是,我就是执迷不悟。

我不服气地坐直,一件件数出,那些他对我好的,会让我误会的小事。

如果你不喜欢我,为何要日日照顾我,去年冬天,我染了风寒,你不吃不睡带我去求医,还在病榻前照顾了我足足半月,后来我好了,不肯让你走,你就在地上打地铺,陪我度过一个冬天,你忘了吗?

萧容瑾叹了口气,嘴唇动动,刚想说话,又被我打断。

还有,半月前,太守的儿子说他爱慕我,每日都来找我,你不肯让我跟他走,还和他打了一架,你不是向来不攻击手无寸铁之人吗,那为什么要打他,你别给我说你是看他不顺眼,跟我没半毛钱关系。

最重要的是——

我掀开枕头,从底下拿出一张画,它尘埃不染,纸张也没起皱,一看就是被主人保护得很好。

不过,这幅画的主人,不是我。

看到这幅画,萧容瑾沉稳的脸色,出现一丝裂缝,说:是你偷走的?

说什么偷啊,真难听。

我瞪他一眼,说:是啊,我知道你找了好久,没想到吧,它在我这儿。

我打开画,画中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,提着灯笼,她和我长得极像,或者说,那就是我。

我有些得意,朝他摇摇画,说:如果不爱我,你为何每天都要偷偷看这幅画,一看就是几个时辰。

楚妙,别再骗自己了。

我站起来,抓住他的手,放在我心口的位置,说:你看,你心悦我,我也心悦你,你为何一直不肯承认,哦,我知道了,你是不是怕住持生气,你别怕,我现在就去找住持,让你还俗,他一定会祝福我们的……

说着,我牵起他的手,就要往外走。

够了。

萧容瑾拽住我,松开我的手,看着我,眉头拧在一处,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。

楚妙,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?

萧容瑾,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?

他摇摇头,似是对我更加失望了,淡着嗓音,缓缓说:照顾你,是我对你母亲的承诺,太守的儿子心性浮躁,没有定性,并非你的良配,倘若他日你有真正喜欢的,能靠得住的如意郎君,我一定会给你备好嫁妆,将你托付给他。

他怎么能就这样轻描淡写,把我推出去呢。

他难道不知道,我的意中人,一直都是他吗?

萧容瑾抬抬手,让我先别说话,指了指那幅画,说:至于那幅画,楚妙,那根本就不是你。

他朝我伸出手,像是在哄小孩一样,说:别再闹了,你今夜说的话,我就当从未听过。

楚妙,把画还给我吧。

从未听过?

好笑。

说出去的话,献出去的心意,怎么能当从没说过,怎么能当一切都没发生。

心头又酸又涩,眼前浮起一片水汽,我拿着画,问:你说,这不是我?

是。

他点头。

萧容瑾从不说谎,因为出家人不打诳语,他总是恪尽职守,从不逾越佛法半分。

如此说来,真是我自作多情了。

她是谁?

那个让他魂牵梦萦,不惜对不起佛祖,也要日日思念,夜夜挂念的女人,到底是谁。

萧容瑾摇摇头,闭上了眼,似乎是不想去回忆,抗拒道:楚妙,与你无关。

与我无关是吧。

我冷笑出声,很快又化为大笑,弯下了腰,笑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
我把手指放在画上,刺拉,在萧容瑾痛心又诧异的表情中,我把那幅画撕了。

画中的白衣女人从中间被撕成两半,彻底碎了。

这一瞬,我从萧容瑾的表情上,读出了一丝天崩地裂的滋味,他终于失控了。

只不过,不是为了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