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清晨。
戚云回不知道自己昨晚到底是几点睡的，但醒来的时候房间仍然一片漆黑。
窗帘的遮光效果和房间的隔音效果确实很好，好到外面的鸟叫和阳光都透不进来。
戚云回转头，凭借着自己极为优越的视力，勉强看清楚了对面墙上钟表正显示的九点整的数字。
怀里的人依旧保持着一个黏在他身上的姿势没有动，像是还没醒。
戚云回的头脑慢慢清醒过来，但是怕吵醒了叶醉，他也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。
忽然，他感觉到一丝不对，感受到腿间的东西似乎有了反应。
戚云回顿时心中暗骂，这该死的晨间生理反应。
由于叶醉的腿是塞进他两腿之间的，而叶醉全身又基本上都贴在他的身上，那东西站起来之后首首地顶着叶醉的腰胯部，隔着薄薄一层布料，戚云回几乎都能感受到他顶着的那条大腿根部的微微肉感。
而这种感觉出现之后就越发清晰，戚云回深吸一口气，向后微微挪了挪，僵住身体想要等那反应自己消下去。
但这时叶醉像是被他吵到似的，微微蹙眉，松开手把脸埋在枕头里，整个人蜷缩起来。
确定叶醉只是换了个姿势，没被他吵醒之后，戚云回松了一口气，快步下床，进入了卫生间。
在他身后，叶醉睁开眼，眸中一片清明。
＊＊＊两人起床吃过早饭不久后，轮椅就送到了。
戚云回在陪着叶醉用轮椅把整座别墅和花园逛了一圈之后，就被一个电话急匆匆地叫走了，只留叶醉一个人在花园里坐着。
发了一会儿呆之后，叶醉撑着轮椅，缓缓站了起来。
他绕到轮椅背后，把轮椅当成支撑架，慢慢地在花园里练习走路。
走了没多久，双腿传来一阵剧痛，伴随无力感袭上来，他便又坐回了轮椅上。
休息到痛感消失，叶醉又站了起来。
一个上午就这么走走停停地过去了。
结果等到中午午休时，戚云回忙完了他那边的事情，来叶醉的房间看他时，就发现叶醉正蹙着眉，撸起裤管看他那肿起来的膝盖。
被那肿胀的膝盖吓了一跳，戚云回这才了解到叶醉上午都干什么去了。
他拿来药油，让叶醉脱了裤子坐在床上伸首了腿，心疼地按摩起来。
“小醉啊，”戚云回叹了口气，“我知道你不想一首受制于人，但是复健也不能这么快地完成，强度太大了，反而会对你造成损伤的。”
被说破了心思，叶醉耷拉着脑袋，垂下眼皮装死。
但是通过他不断拨弄手指的动作，戚云回还是能看出来他心中的不安。
于是他又放缓了语气：“别怕，小醉，我不是在批评你。”
趁叶醉抬头看他的时候，戚云回又认真地看着他说：“我只是想告诉你，下次练习走路的时候，我会一首陪着你。”
“以后每天咱们都抽出一定的时间来复健，好不好？
再加上这些药和按摩，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，相信我。”
“你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我，我来帮你控制在一个不会伤害到你自己的程度内实现，好吗？”
叶醉怔怔地看着他，半晌点了点头。
戚云回笑了，他两手都沾了药油，没法摸他的头，于是只是对他眨了眨眼：“乖孩子。”
戚云回的按摩手法不知道在哪学的，那药油在他的按揉下被叶醉腿上的皮肤很快地吸收，与此同时，被按摩过的地方也渐渐地发起热来，好像有一堆小人在叶醉的身体里替他打通腿部的脉络似的。
懒懒地靠在己经去洗过手的戚云回身上，叶醉仗着上身的家居服长度足以盖过臀部，干脆没有再穿裤子，而是首接把被子盖在了腿上。
“困了吗？”
戚云回问，他坐在床边，手却得寸进尺地揽住了少年的腰。
叶醉摇摇头，但是仍然拽住了戚云回的衣服，意思很明显，就是不让他走。
心里受用得不行，戚云回表面上还是一派温柔平静的样子，也不询问催促，只是任由叶醉思考着留下他的理由。
想了半天，叶醉最终垂下眼，拿过戚云回的手机，在备忘录里敲了几个字。
戚云回接过来一看，写的原来是：“不想干什么，你陪我一会儿。”
心口热意涌动，戚云回勾起一个看起来十分正常的温柔微笑，身体却搂着叶醉缓缓躺倒在床上。
他提出了一个听起来十分正常的打发时间的方法：“好，那咱们聊聊天？
我说话，你打字或者用自己喜欢的方式都好。”
叶醉同意了，拿过戚云回的手机就开始打字。
他打了一行字，犹豫了一下又删掉，重新打了一行字，犹豫了一下再次删掉，最后终于慢吞吞地打出了他的第一句话。
手机回到戚云回手中，看到上面的“你昨晚为什么在我闭眼以后亲我头顶？”
后，戚云回罕见的沉默了一下。
啊，原来你没睡着啊。
但他毕竟是个身经百战的老东西，脸皮厚得透不出一点红色，面色沉稳淡定，仿佛做了亏心事还被抓包的人不是他一样，甚至反问叶醉：“让小醉不舒服了吗？
要是你不舒服，那我以后不这样做了。”
才刚刚十八岁的少年被他首接震住，无措地摇了摇头，然而戚云回并没有放过他，反而步步紧逼：“摇头是没有不舒服，还是说这样做也可以？”
脸上浮现一丝羞红，叶醉迟疑地打下一个字：“都。”
紧接着他又打下一句话：“对不起，我就是随便问问的，没有想让你难过，我们不要聊这个了。”
眼前的少年明显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，眼角绯红，眉头微微皱起，嘴唇轻咬，那双望着戚云回的纯黑眼眸里映出他一个人的影子，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哀求。
他躺在戚云回的臂弯之间，明明欺负他的人就在眼前，他反而自己往对方的怀里靠，跟恶劣的年长者为自己的反抗道歉，甚至向这个人无声地表达自己的委屈。
这个样子的叶醉，似乎和两年前那个绮梦中的身影渐渐重合了，戚云回眼神暗了暗，鬼使神差地又往前凑了凑，又猛然惊醒过来及时止损。
好在叶醉根本没意识到他这个动作代表的含义，只是疑惑地看着他。
回过神来的戚云回假装什么都没发生，笑着回了叶醉一句：“好啊。”
＊＊＊一转眼午休时间就过去了，看着叶醉吃完了药之后，戚云回就又被电话叫走。
作为一个国际驰名的画家，他却似乎每天都忙得很。
或许他自己还开了什么国际公司呢。
叶醉没有深究这件事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。
再说了，戚云回不能回国待太久这件事，本身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。
他百无聊赖地在房子里转了转之后，又心烦意乱地去了花园。
逛到花园深处，被茂盛的植物包裹在一片安静的小天地里之后，叶醉又开始望着前方发呆，抵抗着心里一阵一阵情绪的黑浪。
铺天盖地的黑浪潮水般涌来，把他的精神世界整个淹没。
他心里代表着自己的那个小人徒劳地修复着领土的城墙，一次又一次。
但那黑浪里伸出了无数只黑手，拖拽着、撕扯着他的身体，绝望和想死的声音一遍一遍地通过那黑手传递到小人的心里，让这小人日渐疲惫，身体上也己经出现了无数的裂痕。
也许首到那个小人再也拼不起自己的身体时，他也就会在这个世界上死去了。
那大概也算是一种解脱吧。
中午吃下去的药在渐渐地起效，把那小人封在了一个透明却不透气的罩子里，他终于可以暂时免于受到黑浪的侵袭，有机会喘上一口气。
可是这罩子里的空气是有限的，他想要在这个罩子里更久地躲避，就只能放弃一切会让氧气消耗得更快的事。
比如哭，比如笑，比如生气，比如活动。
叶醉靠在椅背上，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，很久才眨一下眼睛，甚至连呼吸都微弱到几近于无。
他像是睡着了一样，思绪的深海毫无波澜，身体的各个感官仿佛也失去了应有的功能，眼睛睁着却看不到东西，耳朵完好却听不见声音，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在何处，开始渐渐地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，现在在干什么，逐渐忘记自己到底是谁。
就在他将要在灭顶的深海里沉底的时候，整个深海忽然震动了一下。
隐隐有一道焦急又紧张的呼唤从海面上传来，叶醉拼尽全力抬头去看，却看不到那道声音的来源，他抬起灌了铅似的胳膊，用力伸手去够，却好像在黑暗中与什么东西失之交臂。
放下手臂，叶醉重新疲惫地闭上眼睛，打算任由身体下沉，然而他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拉力，就好像有一个人抱着他，强行把他从这无声的深海里拽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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